第十九章
快意恩仇,然后策马践血,这原是我想象中的江湖,可也需有恩仇能够快意呀……像眼下这样动不动就动刀子杀人,那就完全不是我所能想像的了。
“连官差都惊动了,这又该如何的收场呢?”淡淡的欣赏了一眼左卿怜的身段,我开始生出了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心思,“唉,不会是一个姑娘家的锒铛入狱,然后在狱中饱受折磨吧?”因为我从前与那些官家子弟很是交好的缘故,对于官府堂狱的黑暗,我大抵还是知道一些的。
楼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这时可以清楚的知道,进门时看到的风雨楼左首那家粥档的生意大概不错,因为那老板尖亮的“来嘞,猪肝瘦肉粥一碗”
之类的吆喝声还不断在传进来。
相反的,楼内倒显得那么寂静无声。
环顾一下楼内众人,且不说那几名官差大哥,自从他们进来以后,先前喊打喊杀的武林“侠客”们都不做声起来,眼中不时朝大堂中间瞟上几眼,只是神色间也没见有半点的惧怕,反而却有些轻蔑的意思。再留意左卿怜和张映彩两人,嘿,她们更是轻松洒脱,专注于台面上的几碟精致小菜一一细品起来,仿佛先前的事儿与她们丝毫无干一般。
我转眼又看那几位官差大哥,他们隐隐间都惟那当先的肥胖汉子马头是瞻,想来那人该就是一众官差的头头。
那差头走到场中看了一阵,眼睛缓缓朝楼内众人的脸上扫过,然后又看了一眼灯盏和尚的尸身,才转身对着柜台道:“金前辈,今日晚辈当差,刚才在衙门里听说风雨楼里来了强人,这就赶来看看风雨楼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什么事儿呀?唔~~看来这里还真是出了些事,不过倒也是小事,只是个和尚叫人伤了而已,前辈您看这事儿……晚辈一时间还未能弄明白这事儿的曲折,怕这一时半会儿的也难查出个什么,如何是好呢?嗯……这样吧,晚辈先在风雨楼里坐坐,看看能不能寻出些什么蛛丝马迹再说罢,我看这太平世道里也没人会公然造反。”
说时他呵呵的笑了一声,又道:“弟兄们,正好在这儿吃些东西,呆会儿好回去当差。”
那差头一路自顾自说,丝毫没有歇嘴的时候,言语中倒有几句问话的话,但是他又偏偏自问自答了,一番话儿说得圆转如意,也没让旁人有个搭嘴的机会。
“这位差官是谁?他倒是有些意思,分明是死了也能说成伤了,够圆滑。”
明明看见那差头刚才望见虔于渡时作了个颔首示意的举动,我忙朝虔于渡问道。
“他呀,他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这江南各个府道衙门里就数他最出名。”
“哦?”
“他是当今天子康熙爷御笔亲封的‘江南第一名捕’——齐秀南。”
“‘江南第一名捕’?”这话倒让我有些吃惊了。
俗话说得好:“士先器识而后辞章。”我是出色的读书人,自然就有对本朝官制的一番识论:我们大清国自建国以来,沿用了许多前明的官制,按照官位品级高低而论,寻常捕快衙差虽然平日在乡里前威风八面,但其实根本就算是最没前途的官儿。一个捕快熬个数十年下来,无功无过也至多不过是个六、七品的千总、把总而已,要想再上,那个机会已是微乎其微了。
可是,眼前的这位齐秀南就不同了,他得了天子的御笔亲封,就算身上没有“青金石顶绣虎”的贴图,但也算是没品的四品督司,日后的官途可以说是正大光明,他要想扶摇直上到提督,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得到这个御笔亲封的?”我暗自思忖着。
要当得这“名捕”二字,大概重要的是这个“名”字,可是“捕”字却也不能少,如今这位齐大捕头在我眼里怎么看怎么都少了个“捕”字……看起来,推脱的功夫他倒是很在行,如果康熙爷给他改封个“江南第一推官”,想来那才该是最合适不过的。
“齐捕头该怎样做就怎样做吧,我这小买卖只盼不出什么大事就好!”等到齐秀南在最靠进门处的一张桌子上坐下,金掌柜终于说了一句。
“前辈客气了,晚辈这是照着规矩办差,但求无过无失就成了。”看来他齐秀南不论如何“名捕”,但是对着“泰南斗北”的时候也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
“今天的事儿闹不出什么了。”齐秀南刚才的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他们这些官差还要在楼里呆着,如果有人当着他们闹事儿,看来是要被当做造反论处的。要知道造反可不同于寻常的杀人放火,先不说江宁城外驻扎的那些督标、抚标以及八旗驻营要开拔进城“平乱”,就算有人能够逃脱过去,只怕以后也要被大内高手们追杀千里,就别再想有好日子过了。
武林中人大概并不怕什么刀口舔血一类的事儿,可是却也不想和官府惹上关系,麻烦事儿我想是没有人愿意做的。
“除非是兄弟会的人物,不然还有谁敢乱来?”虔于渡微笑着低声道,停盏多时的杯子又示意的朝我举了起来。
“请问齐师兄,不知贵派的张师兄是不是也来江宁了?”我正要举杯与虔于渡相碰,就突的听见龙琳儿那好听且腻腻的声音从我们这一桌响起。
“这……这……这是什么眼神儿?”转眼看了看龙琳儿,我心中不由自主的一黯。
原本古井不波的秋水泛起一道波纹,那是一份期待,一份让人能从这平静中体会得到的期待。
谁不想寻个最好的?男女间的情爱事,自古皆然,哪有这么多的般般配配。
一个男人如果生在个好人家,而且相貌端正,大概襄王有意而神女无心这才是最常有的事儿。
“张师兄……张师兄是谁?”龙琳儿的眼神使我突觉一寒,一道不太好的思绪同时涌上我的心头。
“哦,这位姑娘认识我那张师弟?”看见龙琳儿点了点头,齐秀南又接着说了:“我那张师弟正在兼程赶来,算算该是道遇之前就能抵达江宁了。”
“谢谢齐师兄了。”
看着龙琳儿“心满意足”的神情,我心中不禁同时连呼了几声“糟糕”。
“唉~~一个姑娘家这样大庭广众的出言询问一名看来是年轻男子的行踪,这……这里面意味着些什么那还用说的吗?”胸中淡淡的酸意不断变得浓郁,这突入其来的变化使得向来处变不惊的我再也无法保持着那份悠然淡定的心境了。
“这位齐捕头是哪派的出身啊?”心急如焚之际,我只有病急乱投医的朝虔于渡悄声问了一句。
“不知道郭兄有没有听说过京城里的三大门派?”
“京城三大门派?想不到就一个京城也要弄出个三大门派来。”这武林中的门派多如牛毛,我一个秀才书生又怎会知道得清楚,刚才这么问不过是想旁敲侧击出那位“张师兄”的来历罢了,哪是要知道什么三大门派啊?但看见虔于渡一脸热忱,我只好耐着性子问道:“唉,小弟真是不知。请问虔兄,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三大门派呢?”
“京城的三大门派分别是天鹰派、百战门和翠微居。据说这三大门派在京城大办道场,招收门人弟子时不论出身、满汉皆易,因此门下多有朝中权臣官宦子弟,在京城势力极大。”虔于渡递给了我一个眼色,压低声音又道:“这位齐捕头就是天鹰派掌门明聪先生的第四弟子,极得明聪先生的爱护。”
“原来是天鹰派的人。”嘴里默默重复两遍“天鹰派”之名,我终于是知道了一些这位“张师兄”的来历。只是,却不知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位人物,竟能使得龙琳儿对他倾心。
这个当儿,大概远处的左卿怜对我仍然“念念不忘”,又自朝我递来索寻的目光。面对着刚才还饶有兴致事儿,我如今真是有些懒得应付,“唉,她又怎会明白这时我斯人已逝的心思?”心灰意冷之下,我也没有分出心去理会她,只是默默思索着心事。
“莫非那‘张师兄’较我还要生得一表人才?或是比我还要有才识……也不知他到底怎样的人。”我虽然不敢说自己如何如何了不起,但是如果论起人物才识的话,我还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这位“张师兄”的突然出现倒让我对自己生出了一些疑惑。
“掌柜的,结帐!”这种要命的时候,那对已经许久不作声的祁氏兄弟突然拍桌叫道。
真是一石激起千叠浪,原本已被齐秀南弹压下去的众人,这时闻声眼睛都齐唰唰的望向了这一对活宝。
“姓祁的,那天风令是当年天风客赠给我们上代教主的,如今落在了你们手里,你们若将它交还本教,本教定少不了你们好处,如若不然,那就是要与本教为敌。”齐秀南坐在楼里,众人当然就不会公然闹事,只不过张映彩却语声阴阴的说话了。
“九州兄弟扫六合,明月当空驱清风。”张映彩的话音刚落,那先进来的中年书生在一声长吟下已经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到了祁氏兄弟身前。
“好深厚的内力修为。”感受到久久不绝仍在我耳中回荡的声音,我心中立即生出了警惕。
“兄台是兄弟会的高人?”突然之间,原本懒洋洋的齐秀南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身子陡然坐得笔直,隐隐散发出与刚才迥然不同的气势。
“不敢,区区张青山是也。”那中年书生恭恭敬敬的朝众人行了儒生礼,口中好像唱着戏文般的应道。
“呀~~是‘山青水秀’!这回事儿可就闹大了。”听着那中年书生自报姓名,鹿凌山突然小声说道。
“什么山青水秀?兄弟会又是什么?”看见周围虔于渡、凌子光几个脸色渐渐变得肃然,我不禁好奇的问了一句。
虔于渡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郭兄不知道,那兄弟会的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不过他们专门干反清复明的勾当就是了,而这‘山青水秀’是兄弟会里两个内堂堂主张青山和李秀水的名号。”他眼珠子咕噜一转,又道:“唉……啧,还是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行。”
“本教与兄弟会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张先生这回到江宁来所谓何事?”
自打从张青山走出来,张映彩的眼睛就盯住了他,这时不失时机的问了一句。
“敝会听说天风令重现江湖,所以敝会叶总舵主特命在下过来看看罢了。”
张青山不动声色的答着,但却正眼也没有望向张映彩一下。
“看看?我看是要抢吧!”我听他虽然说得轻巧,但这司马昭之心只怕是路人皆知的。
张映彩闻言脸色一变,冷冷的看了张青山许久后,终于拐杖一戳地板道:
“好,好,本教记下了。”说完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虔于渡突的出声叫道:“金前辈,晚辈这儿结帐了。”
“这位小兄弟等等,今日这里的事儿还未有个了结,你不必急着就走。”虔于渡刚呼结帐,张青山就微笑着说了。
虔于渡闻言一愕,随即又镇静的站起身来抱拳道:“‘一袭青衣照金陵’,晚辈青衣帮虔于渡,今天适逢其会得见前辈尊容,是晚辈之幸。这里的事儿与晚辈几个半点关系也没有,我们不过是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已。”他顿了一顿,又接着道:“前辈请放心,道上的规矩晚辈懂得,今日的事儿晚辈绝不会到外头透露半个字儿。”
“不急不急,等这里的事儿一了,我自会让你安然离去,绝不留难……”说话时,张青山的手突的微微抬了一抬。
入门处,只听一名衙差“啊”的惨叫一声,然后飞身扑倒在地。看模样,大概他是想偷溜出门报讯,不料却逃不过张青山的耳目。
“……若是不然……虔兄弟依然坚持要走,也怪不得我这个做前辈的不客气了。”仿佛示威一般,张青山挥了挥衣袖,神色冷然的说道。
虔于渡脸上怒气一现即逝,显然是动了真怒,只不过他却终于忍住不发,又忿忿的坐了下来。
我不知兄弟会到底有多了不得,也不知这张青山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明,只是这天底下还逃不过一个理字,他的不讲理倒激起我胸中的傲气,况且我如今心情正是不爽的时候,火在头上也顾不得许多利害,于是淡淡的插了一句:“前辈,你这样未免有些不讲理了,晚辈走不走并不是前辈说了算的。”
我这一搭话,立即就引来了全场的目光,那左卿怜的眼光更是一亮。
“哦……有趣有趣,想不到今日倒碰上个要讲理的后生了。”张青山诧然的转过头来细细打量我,嘴里的话儿也越说越冷。
“哼,这天下间的事儿并不是武功强就能说了算的。”我冷冷回了一句,同时手上真气运转,猛地朝下一按,把整个酒杯拍入了桌面,齐整的嵌在其中。
这天下是弱肉强食的天下,我嘴里虽然正气凛然的说着“天下间的事儿并非武功强说了算”,但是我心里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如果不显示些功夫出来,大概是没人会搭理我,所以也就有了这拍杯子的举动。
当然,对于自己的武功修为,我倒是有那么一点儿自信的:虽然拍杯子谁都会,但是如果要像我这样把杯子齐整的拍入厚实的桌面,而且拍得这么潇洒、这么举重若轻,我想就并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得到的了。
今天风雨楼里的都是行家,在他们的眼里,我的拍杯子绝对是不简单的一件事情,所以楼内众人在那一霎后望着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惊诧、佩服的意思。
感受到张青山望着我时较之先前的凝重,我又趁势说了一句:“晚辈无意与前辈为敌,只是晚辈并不是任人摆布的人。”
“虽然晚辈从前与张前辈并未谋面,可晚辈曾听说兄弟会里多是光明磊落的汉子,这位郭兄是晚辈的朋友,刚才的话不过是他一时的气言,前辈不需放在心上。”虔于渡站起身来,接过我的话头继续对张青山说道,说完又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按坐回位置上,说道:“郭兄,你不需为了小弟生这么大的气,张前辈是前辈高人,他说过不与我们为难,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儿,瞧在小弟的面子上,我们就先在楼内呆一阵子吧!”
“难得他能出来为我说话。”虔于渡这时冒着惹火上身的风险为我打圆场,就是把我郭芾当好朋友看了,我心中自然也要记下他的这份情,把他当我的好朋友。
瞧着楼内众人这一路来的神色,张青山和他所属的兄弟会自然就不是什么易于之辈,我的火头过后,总是需要有人出来打打圆场,不然照着眼下这般情势,只怕我初入江湖就会惹上不小的麻烦,那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虔于渡的话说得圆转,两边都听得受落,张青山也就有了放下脸面的台阶。
想来是他见识了我的武功后,也不愿节外生枝,因此就说道:“好,今日就当是我张青山会欠了几位小兄弟的一份情了。”话语中,他的口气已经客气了不少。
欲与天公试比高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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